说到狗,我脑子里出现的是一对人儿一样的眼睛,从来我就觉得狗的眼睛和人的眼睛是没有任何区别的,甚至比人的眼睛更含情。狗的眼睛里满含着期待,狗不是狗,狗皮里包藏着跟人一样的灵魂。按西藏人的说法,狗是受了委屈的人转世的,所以他们总说,人不能自杀,人要是自杀了,下辈子就会变成狗。
人在童年的时候跟动物有一种天生的亲缘,孩子们见到狗第一感觉一定是兴奋,即便是胆小的孩子,他也还是不离左右地去看上他几眼。我深信人和动物一定有一种灵性上的交往,当孩子与狗双目对视的时候,他们互相都懂了。小的时候大人说我长了一对儿母狗眼儿,我一直感到很是得意。
对狗,汉族和藏族完全不一样,我们一提到狗,立刻联想到:狗东西、狗杂种、狗腿子、狗日的,通常骂人一半是骂娘,一半就是骂狗了。这真是一种非常滑稽的文化。
不过也有例外,四川人爱孩子爱到极致时,一边逗孩子玩一边对孩子说:你这个狗日的!如果我们人喜欢狗喜欢得不得了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该说:你这个人日的?!
1986年我去藏区简直幸福坏了,我们这些从小无缘跟动物接触的人大大开了一回眼界。特别是拉萨,几乎就是一座狗的乐园。满大街跑的都是狗,狗在那儿这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说句玩笑话,在西藏旅游刚开放的时期,拉萨最多的就是狗和老外了。
而1986年的内地我们是看不到狗的。80年代不像现在,现在的中产阶级谁家要是不养一只名贵犬种,显然是生活格调不高。那时候的城里,只有个别大官家的宅院里才养狼狗,狗都跟地、富、反、坏、右一样早给消灭光了,养狗跟地下党似的。
狼狗是我顶不喜欢的狗。它们特别的军事化,特别的冷漠和理性。它们绝不会满屋子乱窜,把主人的沙发咬得乱七八糟,让坐就坐,让站就站,让咬人就咬人,让不咬人就不咬人,真没劲!在狼狗的身上狗性中的天真已荡然无存。
有一次跟一个老头聊天,我终于找到了答案。他说:我们八路军是最恨狗的。抗战那会儿,我们只能夜晚出动,大家饿得前胸贴肚皮的,钻到村里想找保垒户要点粮食,狗一嗷嗷叫,日本鬼子的机枪就扫过来了,这些狗让我们牺牲了多少同志哪!我们进了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把所有的狗全消灭。
我这才明白,八路军对狗的仇恨跟对汉奸是一样的,所以叫汉奸狗腿子。
拉萨最好的狗分为两类,一类是特别小的长毛狗西藏狮子狗,一类是特别大的长毛狗就是藏獒。拉萨街头最常见的是那种个不大不小、毛半长不短的狗。这种狗说不上来是什么品种,多少还有点儿两耳垂肩的意思,脸上长了一把稀疏的胡子,脏兮兮的。他们多半是由于过分的资产阶级自由化,随便杂交才成了这副模样。可笑的是这种狗的扮相跟艺术家一模一样,感觉在大街上可以找到任何一个哥们儿,我们常满大街地指着这些狗说:你看,这个是你,那个是他………狗见着我们这帮人也似乎特别亲热,同是天涯沦落人嘛!那时闲着无事最大的乐趣就是逗这些跟我们一样的野狗。
拉萨的狗对人充满了信任,其实狗对人的依恋和信任是天生的。在转经路上的老太太们都背着一个香包,包里会装一些糌耙坨坨,一边转经,一边喂这些狗,几乎每个老太太身后都跟着十几二十只狗的队伍,场面是何等的壮观和愉快!
拉萨每到发情季节,狗们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地交配,这不比艺术家洒脱?那时拉萨经常开一些庄严的大会,党政军领导干部一字排开端坐主席台,会场上气氛肃穆,只等主持会议的人一声令下,大会马上开始。往往在这种时候,也不知怎么有那么两只不知趣的狗竟然穿过重重人墙跑到主席台前的空地上,当众表演。“哗”藏族同胞们愉快得一塌糊涂,一阵的开怀大笑。
寺院是狗的繁衍中心,一般家庭的狗下了崽之后,他们只留下一两只好的狗仔,其他的全都抱到寺院,寺院的喇嘛心善且又乐于有个狗为伴。
狗过分自由的结果就是性病蔓延。在拉萨大街上就能看到不少烂屁股的狗在太阳底下晒屁股,想不到十年以后人跟狗一样了。
拉萨的狗很少咬人,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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