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读了巴金《随想录》中的《小狗包弟》。内中讲了两个有关狗的故事。
一个是巴金先生听来的,据说有个不太大的城市里住着一位艺术家,这位艺术家的邻居养着一只小狗,这位艺术家和小狗相处得很好,艺术家常常用吃的东西款待它。“文革”期间,这位艺术家被批判,斗争,痛打,不但头破自流,一条腿也给打断了。满身是血和泥土,口里发出呻唤。认识他的人看见半死不活的他都掉开头去。忽然一只小狗从人丛中跑出来,扑到他的跟前,用舌头舐舐,用脚爪在他的身上抚摸。别人赶它,打它,踢它都没有用,最后被专政队打断了后腿。自此以后,艺术家被关了几年才放出来。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几斤肉去看望那只小狗。邻居告诉他,那天狗给打坏以后,回到家里什么也不吃,哀叫了三天就死了。
第二个故事是巴金先生养的那条日本种的黄毛小狗。这条小狗的旧主人是瑞典人,起名的译音叫“斯包弟”。那位瑞典人要离开上海回国,便把“斯包弟”送给了巴金先生的一位熟人,这位熟人1959年从上海调到北京工作时,又把这“斯包弟”送给了巴金先生。为了简化这个名字,就叫“包弟”。小狗在巴金先生家里待了7年,和家人相处得很好。有时巴金先生在客厅里待客或和老朋友聊天,它会进来作几个揖,讨糖果吃。引起客人发笑。一家日本通讯社到巴金先生家里拍电视片,也拍了小狗的镜头。日本作家由起女士到巴金先生家里作客,特别喜欢日本产的包弟。以后由起女士见到巴金先生,总会问:“你家小狗怎样?”
1966年8月红卫兵开始上街抄“四旧”的时候,因为小狗经常尖声吠叫,惹得红卫兵们声言要杀掉小狗。巴金先生因为怕把抄“四旧”的红卫兵引到自已家里来,迫于无奈,几经研究,最后把小狗送给医院作解剖实验了。巴金先生为此感到内疚。在文章中说: “不能保护一条小狗,我感到羞耻;为了保全自已,我把包弟送到解剖桌上,我瞧不起自已,我不能原谅自已!”
看了这两个故事,在我心底里引起共呜。我很同情这两个小狗的遭遇,也使我联想到我见过的很多很多的狗。
小时我们家乡过新年,经常有一些叫化子带着小狗到各家各户讨饭,讨饭的在户主门前唱着“新年新岁新花开,新新大吉进门来,……”等吉祥的歌儿,小狗在旁边跪拜行礼,祈待户主施舍点年糕、大米之类的食品或钱物。当户主给了东西之后,它还拜了几下才离开。这些小狗除了帮助主人行乞之外,好似也知道自已主人的卑贱,当别的小狗吠它咬它时,它只有挟着尾巴躲在叫化子的脚下,从来不敢还嘴。人们常说 “狗仗人势”,它大概他也知道自已没有什么势可仗,只有挟着尾巴做狗!对这些狗我也同情它,可怜它。
1962年我们机关老梁养着一只小黑狗,是他下放到农村担任支部书记时,三同户的母狗产了一窝狗仔送给他的。那时他还没有成家,凭每日八两米的定量标准,在自已的饭碗里省出几口饭养活这只小狗,在饭堂里大家都喜欢它,有时我们也揍热闹在自已的饭碗里送给它一口饭。它和每个人都很亲热,从来没见它吠过别人,就是对外地来办事的人,也是摇头摆尾的十分可爱。
小狗慢慢的长大了,黑油油的毛伴着一身肥肉,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惹起了同志们的馋嘴,那时困难啊!人们差不多几个多月没月吃过一次肉,高级知识份子一个月才照顾一斤油。有些同志提议把黑狗杀掉让大家吃一餐,这个提议几乎没有任何人反对。只有老梁说:“你们要杀我不反对,但我不忍心参与行动,它的肉我也不忍吃。”老梁这么一说,大家也犹疑了,暂时放了下来。黑狗似乎并不知道人们对它的议论,对每个人照样亲热。
过了一段时间,老梁主动提出说:“这个狗还是杀了罢,我们有些同志饿得水肿了,听说狗可以补一下身体。”老梁这么一说,大家又活动起来了。问题是由谁当杀手。老梁是我们这班人中最会做吃的,他横下一条心,拿绳子想去套狗饽子的时候,狗一点也没看出他的恶意,在他的跟前顺服地舐着他的裤腿。这时老梁手软了,丢下了绳索跑回房子里静静的坐着发呆。过了很久很久,他走到办公室给饭堂总务谭叔挂了电话,请他帮忙杀狗。
谭叔来了,他杠着一条竹竿,竹竿的顶部套上一条绳,黑狗对着他望了一下,还是在他跟前亲切地摇着尾巴,谭叔手急眼快,一下子套住了狗脖子,那时黑狗疯狂地挣札,嘴里发出模糊的惨叫,随着绳索的牵动它瘫了下来,被拖走了。
晚上除了老梁之外,我们每人吃了一盅狗肉。老梁不忍心吃他的爱犬。有人嘲笑他是“狗道主义者”,我却很同情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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