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蒂(lady)意为“女士”,它就是我姐夫认识姐姐前的惟一的“女伴儿”。莱蒂那年7岁。姐姐从来不喜欢任何动物,第一次见莱蒂还真有些怕。可莱蒂对姐姐却是“一见钟情”,不停地在她脚边舔来舔去。姐夫说:“狗有灵性,莱蒂一下子就认定了你是它今后的女主人啦!”
姐姐多年来一直都渴望去夏威夷,本来他们已经决定在第七个结婚纪念日到那里度假的,可快14岁高龄的莱蒂突然得了糖尿病。电话里,姐姐沮丧地说:“7年了,我们时时都被莱蒂摆布,看来我是一辈子也别想出远门了,除非……”我心里也为姐姐抱不平,和丈夫商量,也许我们可以帮他们照料莱蒂,这样姐姐、姐夫就能安心远游了。于是,我们开始轮流做姐夫的思想工作,他勉强同意了我们的建议。以后几天里,我们早晚都要到姐姐家去接受“护理”训练……直到姐姐、姐夫出发的那天。那天,姐夫给趴在地毯上的莱蒂递去了一个我们都无法看懂的眼神,他仍然很不放心的样子,蹲下身去,拍了拍莱蒂说:“我的姑娘,好好照料自己,我们过几天就回来,要好生等着我们啊!”
他们走了。我的心里却突然一阵慌乱,猛然感到,不知道自己接受的是个什么使命?!
一天、两天、三天……我自认为把莱蒂照顾得不错,心里踏实了些。第四天一大早,我就忙昏了头,几乎忘了莱蒂,到中午想起来时才急匆匆地赶到姐姐家,胡乱地喂过莱蒂后就开始掂量,还用给它打针吗?干脆算了吧,看看莱蒂这样子少打一针好像没什么要紧的,姐夫也真会“危言耸听”太宠着莱蒂了。站起来我就往外走,莱蒂却冲我叫了两声,像是说:“还没打针呢?别走!”“想来一针?那好吧!”我没好气儿地拿出注射器,从药瓶里抽出液体胰岛素,似乎比定量多了些,我也没管,就一针给莱蒂打了进去,然后看也没看它一眼就离开了。
等到晚上再去时,吓了我一跳:那老莱蒂卧在楼梯上,瘫成一片,像是虚脱了。它那样子越看越让我害怕:“它不是闹着玩儿的!”我想莱蒂已经在做垂死挣扎了!它闭着双眼,身子偶尔抖着、无力地瘫下去,一只前爪不时地朝前伸去,另一只前爪紧紧地抓着姐夫的一个围脖。我被吓得六神无主,差点忘了叫兽医……兽医来了,但已经太晚了。莱蒂在我的心里的地位瞬间变了。我突然对兽医尖叫了一声:“它怎么了?”“完了。”完了?什么意思?它死了吗?一个生命,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地就结束了?它不是几个小时前我见到的那个莱蒂了吗?不是了。生与死的界限,就这么简单,又那么模糊。莱蒂不会再叫,不会再妨碍姐姐、姐夫的任何计划,它,从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里消失了。它一辈子是那么无辜、无助,我和姐姐嫌弃它,它却痴痴地跟随我们,对我们像对姐夫一样的信任和依赖。可我,害了它!我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越哭泪越多,越哭声越响……
从那儿以后,我不敢再提莱蒂,姐夫也再没在我面前提起过它。倒是姐姐一天里会来好几次电话哭哭啼啼地说:“莱蒂死了,伤透了你姐夫的心,原以为我会得到他对莱蒂的那份爱,却不料他像变了个人,我真后悔拉着他去了夏威夷,如果莱蒂死在他身边也许会好些……”“不如你们再抱个狗吧?”姐姐迫不及待地就转述给了姐夫,孰料我听到了一声吼:“你们以为那是件衣服,旧的去了换新的?!以后你们少跟我提‘狗’这个字!”